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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 李伊雯 | 论夏商之际王都布局与中国早期王都规划理念的形成

侯卫东 李伊雯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 2025年03月20日 10:23
摘要:二里头夏都、郑州商城、偃师商城等三座夏商之际王都的布局,体现了中国早期王都已形成较成熟的规划理念,对后世王朝都城及中心城市的营建具有深远影响。从空间轮廓形态上看,三者均呈现出追求中轴对称和方正规矩的理念,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在继承二里头夏都规划理念的营造实践中又显示出因地制宜的务实传统。从城门与道路的布局上看,三座王都的差异较大,但这类要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作为城内区域划分的界限。从功能分区上看,三者整体布局均呈现出以宫殿区为核心的多重结构,二里头夏都的网格状“里坊式”布局及各网格单元或属不同人群的特征,在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也有体现。二里头夏都已有较成熟的城市规划理念,经过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的继承和发展,逐渐形成历代王都所遵循的规划理念。



夏王朝晚期王都二里头给后世留下了丰富的政治文化遗产,并经商王朝早期王都郑州商城和副都偃师商城的继承与发展得以传承到后世,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其对中华文明影响深远的都城布局规划理念。都城代表了同时期城市的最高营造水平,而其中具有全局性意义的布局规划是极为重要的关键环节。二里头夏都、郑州商城、偃师商城等遗址近年来的考古新发现,为深入认识夏商王都布局及其规划理念提供了新材料和新契机(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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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 二里头夏都、郑州商城、偃师商城地理位置图

一、二里头夏都布局及其规划理念
(一)二里头夏都的空间轮廓形态
二里头夏都遗址略呈西北—东南向,已知东西最长约2400米、南北最宽约1900米,现存面积不少于300万平方米。该遗址外围至今未发现封闭的城圈,其西部和北部区域散布有一般居住区,东南部至中部一带为其中心区,中心区发现多条南北向和东西向十字正交主干道形成的路网结构及其分隔而成的区域单元,核心宫殿宗庙区营造有封闭的宫城墙[1]。学界一般称中心区的结构为“井”字形道路区隔而成的“九宫格”式布局,而据最新勘探发掘材料绘制出的二里头夏都布局图显示:其东西向主干道在宫城区以外横向上延伸出去的道路长度显然已超出了原来认为的“九宫格”每个“单元格”的横向宽度。由此推断在宫城西侧南北向道路外侧近一个“单元格”的距离处,可能还存在南北向的主干道或其他界隔设施,则整个中心区的布局显然是“单元格”数量超出了“九宫格”的多宫格“里坊式”布局[2]。遗址东部边缘应为一排南北长达500米左右的二里头文化时期坑状堆积,可能为有意规划的都邑原始边界;宫殿区东侧大道和都邑东缘的距离,与西侧大道和遗址西侧南段的距离大体相当,发掘者由此推测二里头都邑的西部边界大致在西侧南段和最西北角的连线一带;二里头都邑原始的平面形状可能较规整,宫殿区在都邑东西方向的中线从南北轴线的视角看略偏南。宫城位于主干道路区划出的网格中部,宫城墙沿已探明的四条大路的内侧修筑,平面略呈纵长方形,面积约10.8万平方米(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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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  二里头都邑平面布局示意图

(采自赵海涛:《营国城郭 井井有序——二里头都邑布局考古的重大进展与意义》,《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图 1)

(二)二里头夏都的“城门”与道路系统
二里头文化二期—三期,遗址中心区的多条十字正交主干道路形成后,与中部宫城之内的路网互通互连,宫殿区内外的整体格局就此形成。宫城东墙之上的3处门道、南墙西部的7号基址、宫城西墙南端的8号基址等具有门址性质的通道沟通宫城内外。宫城内发现有2号和4号基址之间、2号基址北侧、1号和7号基址之间的东西向道路,以及1号基址西侧与宫城西墙之间、1号基址东侧、2号与4号基址西侧的南北向道路等[3]。以上道路、城门和给排水设施等组成了完备的路网水网体系,将周围各处资源供给到整个王都的中心区。同时,宫殿区外围全面建成夯土墙垣,将宫殿区封闭围护,与其他区域明确分隔,突显宫殿区的核心地位,宫殿区附近的作坊围垣等设施也具有类似的界隔作用。二里头都邑在营建过程中,整体上呈现出由开放转向封闭的趋势。
(三)二里头夏都的功能分区
中心区多条十字正交主干道在二里头文化二期形成以后,二里头夏都的功能分区逐渐趋于稳定。由主干道路及垣墙等各类界隔设施分隔出的功能区,主要有宫殿宗庙区、官营作坊区、祭祀活动区、贵族居住区和墓葬区等。宫殿区位居中心,祭祀区、贵族居住和墓葬区、手工业作坊区都拱卫在宫殿区的周围,都邑内部形成“宫殿核心区—祭祀区、手工业作坊区、贵族居住和墓葬区等中心区—一般居住活动区”的“向心式”布局结构。宫殿区在二里头文化二期时已出现了东北部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多座贵族墓葬、取土面积扩大且多次用猪在坑内进行祭祀的1号巨型坑。二里头文化三期时都邑整体上逐渐转向封闭,宫城墙全面建成,多进院落、开放式夯土建筑废置不用,改为修建封闭四合院式夯土建筑群,夯土建筑院内也不再安排贵族墓葬及一般墓葬[4]。祭祀区可能位于宫殿区以北,发掘者认为二里头文化二期时在宫殿区以北已出现“坛”类祭祀遗迹,也有学者认为所谓的“坛”类建筑遗迹应为杆栏式粮仓[5];宫城以北区域还分布有较集中的贵族墓葬和夯土建筑遗迹,因此该区域的功能应较为复杂。手工业作坊区较为确定的有宫城区南侧在二里头文化二期即已形成的大型围垣作坊区,包括绿松石器制造作坊和铸铜作坊;二里头都邑北缘可能还存在一处绿松石加工作坊,该绿松石作坊的西侧发现有较完整的二里头文化二期陶窑;祭祀区西侧也可能存在一处制陶作坊;4号宫殿基址南侧发现有主要生产活动时间为二里头文化二期至四期的制骨作坊,该作坊可能至二里头文化四期时迁移至宫城北侧祭祀区附近,宫城西南角也可能存在一处二里头文化晚期的骨角器作坊;遗址北缘西部还有疑似漆器加工作坊的地点[6]。贵族居住和墓葬区在宫城北侧的祭祀区、宫城南侧的铸铜作坊区、宫城东北侧以及宫城内早期宫殿建筑基址内均有发现[7],发掘者依此认为每个网格应属不同人群,二里头夏都可能已出现分区而居、区外设墙、居葬合一的布局[8]。同时,各网格内的人群也可能存在进一步的等级或贫富分化的情况,或许和不同等级人群因所属行业而聚居于同一个“网格”内有关[9]。
总之,二里头夏都由多条十字正交主干道路和垣墙等设施区隔,整体上呈现出中轴对称、多宫格“里坊式”布局。每个宫格均为面积相近的纵长方形,宫殿区内如一号宫殿和二号宫殿的平面布局显示其已颇为成熟地使用√2的比例,而√2是中国古代建筑单体设计中运用最广泛的比例之一[10],可知二里头夏都在布局规划上已具有明显的模数意识[11]。不同宫格之间有垣墙类设施相隔,每个宫格或属不同的人群,各宫格之间相对独立性较强,且对处于整个都邑最核心位置的宫城区形成拱卫之势,便于对宫城区提供各类服务并受其统一管辖,这也体现出二里头夏都已具备严整有序的规划理念。
二、郑州商城布局及其规划理念
(一)郑州商城的空间轮廓形态
在二里头文化至二里岗文化过渡期,商人首先营造了郑州商城最早的一批宫殿建筑和内城,之后在典型二里岗期早段(二里岗下层二期)逐渐形成宫城、内城和外城的三重结构布局。郑州商城外围区域二里岗文化遗址总面积约25平方千米,外城墙和城外湖泊以及护城河围合部分的总面积达1000万平方米以上,内城的面积约300万平方米。目前郑州商城已确定的外城墙是一个呈西南—东北走向的大敞口不规则弧形,对内城区形成半包围的状态。已发现的外城城墙总长度约为5000米,外城墙之外是10余米的过渡地带,再往外是宽约40米的护城河。内城位于外城以内数百米至1100余米处,形制略呈南北纵长方形,东北角受地形等因素影响呈抹角状向内倾斜,东城墙与南城墙的长度均约为1700米,西城墙长约1870米,北城墙长约1690米,内城四面城垣共发现11个宽窄不同的缺口,有的可能与商代城门有关。以往据城墙和宫殿建筑基址的分布推测,郑州商城内城的东北部可能存在宫城,但考古勘探和发掘显示内城东北部以外的区域也存在较多的夯土建筑基址,加上内城中南部受历代破坏最为严重,因此宫城的范围、形制尚不清楚[12](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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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 郑州商城平面布局示意图

(改自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图四六;侯卫东:《郑州商城的城市化进程》,《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图五;袁广阔:《略论郑州商城外郭城墙的走向与年代》,《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图一)

由于历代人类活动对郑州商城遗址造成了严重破坏以及现代城市占压等因素,郑州商城的考古工作开展极其受限,学界对郑州商城总体轮廓形态仍在持续不断地讨论,关注点主要体现在外城和宫城的形态方面。对于外郭城的轮廓形态,发掘者认为郑州商城内城的东面和北面由于分布有地势低洼的湖沼和平原,不可能存在外郭城墙[13];有学者认为按照规划应该存在闭合的外城墙,只是目前可能还没有发现[14];还有学者观点较折中,推测内城北面等区域存在一定的天然或人为的防卫措施,认为外郭城垣在西墙北段处可能因自然水域的分布而存在拐折[15]。对宫城的轮廓形态争议更大,首先,内城东北部相关遗迹是否确实具有“宫城”属性还有学者提出疑问;其次,虽然多数学者认同郑州商城宫殿区位于内城东北部,但其分布范围还存在较多讨论空间。有学者认为郑州商城已确认的城垣只有内城和外城两重[16],内城中部一带是东北部以外考察宫城选址的重点[17];笔者认为内城东北部发现的部分墙垣为宫城城墙,但由于材料过少且多零碎残破而无法求证形成了几个闭合的宫城单元[18],内城中南部作为重要的宫城单元甚至宫城的核心都有可能[19];还有学者认为宫城及大量宫殿建筑位于内城的中、东北部一带,而不仅限于东北部[20]。
(二)郑州商城的城门与道路
在郑州商城内城四面城墙上共发现大小不同的缺口11处,这些缺口有的是商城墙废弃后人为挖土损毁的,有的可能与商城城门有关[21]。结合偃师商城多座城门门址下有水道经过的情况来看,郑州商城的给排水设施或许能够为探讨其城门和路网布局提供参照。郑州商城周边的河流、湖泊以及内外城的沟渠设施,共同形成了当时郑州商城的给排水系统。如外郭城墙在郑州商城北部地区“老坟岗”一带发生变化,可能与阻水或导水有关[22];南关外铸铜作坊遗址发现有东西向延伸的壕沟[23],在其东侧的二里岗附近也发现有一段壕沟,并有方形水池类遗迹及纵横交错的小壕沟与之相连[24],两者基本处于同一东西延长线上,且向西延伸至外郭城的位置恰好就位于郑州商城外郭南城垣上的一段缺口处[25]),表明该处应存在早商时期引水入城的通道。内城的供水设施,如在今黄委会水利研究院内曾发现一条东西向壕沟[26],在该壕沟以东发现了石板水池遗迹及与之可以相连的石筑水管道涵洞[27],这三处很可能属于同一供水设施;大体位于上述发现的石板水池的南部发现有河相堆积层,并在其上部还发现有可能起到加固作用的自然石头堆积带[28],此处可能属于郑州商城内城时代较早的一条水道;在贴近内城东墙的今医疗机械厂内发现有一条沟壁上贴有陶管残片的灰沟[29],应该也是条输水管道。此外,郑州商城遗址区域在商人活动期间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淤积,商代地层仍保存有早期沉积物的基本特征,商人迁走后期遗址区域经历多次淤积和冲积过程,由此可推测郑州商城内应建造了较为发达的排水系统,排水的终点应该是城东侧的湖沼区。
综上,对郑州商城城门和路网布局的讨论还停留在相关遗存或遗迹已经揭露出来的局部位置,更深入的研究还需等待更多考古新材料的发现与刊布。
(三)郑州商城的功能分区
郑州商城内城城墙和外城城墙、宫殿区的部分墙垣均起到了明显的界隔作用,由于道路和给排水网络的总体布局还不甚清晰,郑州商城的功能分区主要依据各类遗存在城址内空间上的分布状况来划分。
首先,受材料所限,学界对“宫城区”的讨论暂时无法深入,目前对于内城东北部有关“宫城”性质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几段零散且残破的夯土城墙和壕沟等具有防御或给排水作用的设施上,而内城东北部和中部等区域发现的多处夯土建筑基址为界定宫殿区的范围提供了变数,因此,在分析该区域功能时将其与内城整体一并进行讨论。郑州商城内城主要为贵族聚居区域,包括宫殿区、衙署区、贵族公共活动区、贵族居住区等。整体而言,内城东北部应为重要的宫殿区,内城大部分区域可能为衙署区、贵族公共活动区、贵族居住区。理由如下:其一,大型夯土建筑基址在内城广泛分布[30],这些建筑基址可能是当时高级贵族进行政治活动或居住的场所;其二,除在内城东北部发现高规格祭祀遗存外,内城的四面城墙内侧附近均有发现祭祀遗存[31],表明整个内城区域在贵族公共活动空间层面上具有一定程度的整体性;其三,内城南部存在具有明显下七垣文化特征的遗存[32],或许反映出这一区域在郑州商城肇始阶段和东北部有相似的重要性,参照偃师商城和洹北商城宫城居于中部偏南的布局、商代以后在郑州商城区域的活动中心区位于内城南区[33]、内城南区北部出土有部分较高规格的遗迹或遗存[34]等情况,郑州商城内城中部和南部一带也应为重要的贵族活动区域,甚至宫城的核心也有可能在中南部。结合内城大部分区域均发现大型夯土建筑基址、部分区域内发现的高规格遗物存在破损后经修复再使用的现象、部分区域发现普通居民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器以及个别带有防御特征的遗存等线索[35]推断,郑州商城内城应存在不同族邑[36]在各自小区域内聚居的情况,并且各族邑之间或内部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阶层或功能分化。
其次,外城应主要为手工业生产区、一般居民活动和居住区、墓葬区以及个别贵族举行活动的区域,营造外郭城墙正是为了保护这些不断发展起来的区域不受外来人群的侵扰和洪水的威胁。理由如下:其一,目前已发现的几处大型手工业作坊遗址大多位于外城,即南关外铸铜作坊遗址位于外城南部;紫荆山北铸铜作坊遗址和紫荆山北制骨作坊遗址位于外城北部;铭功路西制陶作坊遗址位于外城西北部。其二,在外城的商代文化层堆积、废弃的窖穴及水井中,包含有相当多的人类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石器、骨器、蚌器和陶器,特别是还出土有数量较多的铜镞、骨镞和蚌镞等兵器,却未发现过类似宫殿区出土的玉簪、铜簪与残玉器等遗物[37]。其三,商代二里岗期的墓葬与祭祀遗存除少数在宫殿区附近靠近内城城墙内侧者外,绝大多数都发现于外城,如外城东北部的白家庄、外城东南部的杨庄、外城南部的郑州卷烟厂、外城西北部的北二七路、人民公园和铭功路一带,都发现有集中的墓葬区,其中都有贵族墓葬;在大城西部的张寨南街、大城东南部的向阳回族食品厂、大城西南部的南顺城街等紧靠内城城墙之处,共发现三处青铜器埋藏坑,较多学者认为应属祭祀遗存;在大城南部与西部还发现一些窖穴与水井内掷埋有较完整的猪骨、牛骨架,甚至还有一些成人与小孩的骨架,应与祭祀活动相关。
综上,郑州商城三重结构的布局形成之后,其内城(大城)主要为贵族聚居区域,包括宫殿区、衙署区、贵族公共活动区、贵族居住区等,各区域的相对范围可能在不同阶段随宫殿区的改扩建等行为有所变动。内城东北部应为重要宫殿区,内城大部分区域可能为衙署区和贵族居住区,或许还存在空旷的贵族公共活动区。外城应主要为手工业生产区、一般居民活动和居住区、墓葬区以及个别贵族举行活动的区域,外郭城墙的营造应是为了保护这些发展起来的区域不受外来人群侵扰和洪水威胁。郑州商城内城和外城均存在不同族邑在各自小区域内聚居的情况,各族邑之间或内部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阶层或功能分化。
三、偃师商城布局及其规划理念
(一)偃师商城的空间轮廓形态
偃师商城城址保存相当完好,且近年来考古发掘比较系统、深入,因此总体轮廓形态已基本清晰。现对其各阶段的发展情况简介如下[38]:偃师商城第一期晚段(2段),整体布局为宫城和小城并存的双重城垣结构;第二期早段(3段),形成宫城、小城和大城并存的三重结构,小城北墙还具有界隔标志,但逐渐失去防御功能;第三期早段(5段),沿用既有格局,局部有改扩建;第三期中段(6段),全城逐渐废弃。偃师商城宫城面积约4万~4.5万平方米,小城城墙大体呈长方形,西、北墙中段内凹,东、南墙中部外凸,直线距离计南北长约1130米、东西宽766米,面积约86万平方米;大城城墙整体呈缺角长方形,其东南部由于存在水域而凹入,南北长1795米、东西宽1200米、南端宽784米,总面积约190万平方米(以城墙以内计算)。大城外侧四周距城墙12米左右的护城壕走向与城墙基本一致,且与东南部的湖泊相通形成一个整体密闭的循环防御水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偃师商城的城市边界不仅仅局限于城墙和护城壕以内,而是在由西侧和东侧的古河道所形成的范围之内。此外,偃师商城四面城墙(无论小城、大城)都不是直线走向,而是每隔一定距离就拐折,这种曲折或许是出于分界及防御的需要(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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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 偃师商城平面布局示意图

(采自陈国梁:《偃师商城小城城市空间格局的新认识》,《考古》2023 年第12期,图一)

对于以上总体轮廓形态,学界以往讨论较多的是——偃师商城在共时性层面是否有“三重城垣结构”[39],即大城城墙建成之后小城城墙的延续情况。结合最新研究情况[40],可认为小城的部分城墙废弃于第二期早段大城扩建之时,而小城北墙和东墙北段的部分城墙则继续沿用了较长时间,并于第三期和大城同时彻底平毁,即偃师商城在二期到三期的部分阶段内存在“三重城垣”结构。
(二)偃师商城的城门与道路
偃师商城已发现较多的城门,以及连接或通过这些城门的路网和水网,结合偃师商城各个阶段的遗存分布状况来看,这些设施在城内界隔出来的各个空间之内往往表现为特定的功能区,这些城门以及发达的路网、水网的分布状况可为区划城市空间提供重要参考。
偃师商城大城城墙上的八座城门发现较早:东、西城墙各三座,南北城墙各一座,其中部分经过发掘[41],近年又发现了大城新西门和小城东门,但这些城门并不完全共时[42]。已发掘的城门基本形制是长条状通道式,且西一城门、东一城门、新西门、小城东门的门道路土下面还有地下水道通过,可见城门和城内水道的布局存在联系。
偃师商城小城城墙内外两侧均有发现过路土,其中,3条二里岗文化时期的南北向道路在布局上较为突出,除L2仅由宫城南侧中间位置通向大城南墙中部以外,L1大致连通大城北门中部、小城北墙中部偏东、南城墙中部偏东,L3则大致连通小城北墙中部偏至南城墙中部偏西,即L1、L3均可作为纵贯小城南北的分界线,可将小城区域的纵向空间分割为东、中、西三区。小城东西向道路中,南部的L②、中部的L④、中部偏北的L⑤、北部的L⑥等均存在贯穿小城东西的可能性,南部的L①则可能连接了其东、西两个功能区,中部偏南的L③也可能是次干道[43]。偃师商城大城开始营建后(偃师商城商文化第3段开始),大城城墙内外两侧均出现了宽约9~11米的顺城路。大城外侧的“顺城路”在西一、西三城门口外等处有发现。大城内侧的“顺城路”在西二城门内侧、大城东北隅和东二城门南侧城墙内侧等处有发现。此外,西一城门外还发现一条连接城门的城外大道,其规制较完整,路面宽约9米,南北两侧各设置一条排水沟,排水沟连通城外的护城壕。整体而言,偃师商城大城目前发现的道路主要为靠近城墙的南北向道路,而连接不同城门的东西向道路线索较少。针对这一现状,学者对大城东北一带围墙设施的探讨或可提供线索:大城东北一带与城内道路有关的围墙遗迹1989YSⅣT28Q1、1996YSⅡT11Q2、1999YSⅣT55Q2,都平行分布于大城东城墙内侧,且间距大致相等,与之相似的还有1990YSⅡT7~T10的Q1。学界普遍认为这些墙垣应为手工业作坊围苑的东院墙,但就其布局,大致有以下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认为这四处围墙很有可能是一体的,这也许反映了偃师商城存在“夹城”[44];另一种从间距和年代等方面考虑认为它们并不是一体的[45]。目前,考古事实尚无法佐证偃师商城东西城门之间是否由道路直接连通,因此若以前一种观点为思路讨论城内东西向道路的布局,则只能等待更多城址内部的新发现,而若以后一种观点为思路,则可推测城门布局和路网格局有较为直观的联系。
偃师商城的给排水系统主要由以下几个部分构成:城址外围河流、东南侧湖泊、护城壕、东西向倒“几”字形渠道、东西向“一”字形渠道、宫城和府库建筑群内外的池苑及排水沟渠[46]。横贯城址东西的“一”字形渠道和倒“几”字形渠道均为经过整体规划营造的人工水利设施,且两者的年代均呈现出经历多个发展阶段的复杂性。“一”字形渠道的始建年代可早至小城时期,整条水渠至少贯穿了大城新西门→宫城→小城东门。倒“几”字形渠道的始建年代与大城城墙和城门的始建年代应一致,整条水渠贯穿了大城西护城壕→西一城门→宫城→东一城门。小城东部L1东侧勘探出与道路并行且贯穿小城南北的沟状遗迹Ⅵ、ⅧG1/G4及其延长段,可能为该道路东侧的排水沟。小城西部L3东侧也发现同类遗迹VT10G10及其延长段。小城北墙外曾发现的东西向沟状遗迹T16G1,应为北墙建设过程中取土形成,在第4段时已基本填平,不属于防卫意义上的护城壕。大城北墙内侧、东墙北段和西墙北段内侧还发现有用于排水的内壕遗迹。总之,多处重要给排水设施在走向上大致与城墙或城内主干道近似平行或垂直相交的现象,为城内功能区域的划分提供了重要参照。
(三)偃师商城的功能分区
偃师商城大城建成后,最初一段时间内形成了宫城—小城—大城“三重城垣”结构。城墙、城门、道路、给排水设施、城内其他各类遗存的分布状况,均显示出偃师商城内部存在较为明显的功能分区,主要包括宫城区、一般贵族生活聚居区和衙署区、手工业作坊区、一般居民生活区等,墓葬和宫城以外的祭祀遗存分布则较为分散,在空间分布上的区隔性特征不明显。其中,宫城区和小城应为贵族聚居的主要区域,小城以外、大城以内应为一般居民聚居的区域。
宫城区位于小城中南部,形成于偃师商城早商文化第一期(至迟2段)。宫城内自南向北有级别最高的宫殿建筑、祭祀场所和王宫池苑。一般贵族生活聚居区和衙署区在一期至二期逐渐形成,主要为宫城区的西侧、南侧、东侧和小城东城墙中段外侧等区域,该区域内分布有可能为府库的Ⅱ号和Ⅲ号高规格建筑群基址,以及大量大型和中型夯土建筑基址。发掘者认为小城西北部的圆形建筑基址群是囷仓遗址群,则该区域应是偃师商城的大型仓储区之一,其在扩建大城阶段已经存在,甚至更早[47]。手工业作坊区和一般居民生活居住区可能主要位于小城以外、大城以内的区域,两类遗存的分布区相似可能表明一般居民对手工业生产活动具有较强的依附性。手工业作坊区主要涉及铜器、陶器、骨器、石器的生产[48]。铜器生产区域的具体位置和规模目前还不清晰,与冶铜相关的遗迹和遗物在大城东北隅、东城墙中段内侧及宫殿区中都有发现。有学者根据二里头遗址、郑州商城铸铜作坊遗址的情况,推测当时铜器制作应该在相对封闭的区域进行,因此偃师商城大城东南部和宫殿区存在铸铜作坊的可能性更大,并认为冶铸点可能在不同时期呈现出自小城外向宫城以内和大城东南部转移的趋势[49]。陶器生产区域大体在小城东北角以外、大城东二城门以内,其年代多为偃师商城商文化第4—6段[50]。目前并未发现制骨作坊的具体遗存,但宫城祭祀区出土了不少经人工切割的骨料,说明偃师商城内应存在专业的制骨作坊,可能位于小城东北部区域。从出土的部分石器半成品和石料来看,偃师商城内存在加工较小器型的石器作坊。制骨场所可能在第一期出现,第二、三期大量生产,出土的石器年代范围与骨器相近,生产场所的年代也应该与之相近。一般居民生活区大致位于城址北部,区域内零散分布有窖穴、水井、灰坑等遗迹,大城西北部发现有以第Ⅹ号夯土建筑遗址为主的中型建筑群,大城东北部作坊区及其附近有小型建筑基址。偃师商城墓葬和祭祀区的分布较分散[51]。城墙内侧附近应是政治、经济地位居于社会下层的平民百姓的埋葬地,路土中发现有大量小型土坑竖穴墓,而居于社会中上层的贵族和最高统治者的埋葬地尚未发现。偃师商城宫城以外区域所发现并发掘的诸遗存中,能够确认的祭祀或与祭祀相关的遗存较少。已知的祭祀遗存大体可分两类,第一类是与墓葬有关的祭祀遗存,分布于城墙内侧,和其他墓葬混合埋葬;第二类是与建筑基址或生产活动有关,分布于建筑基址或手工业作坊附近。
综上,偃师商城各区域的功能在都邑发展过程中相对稳定,说明以宫殿区为核心、在宫殿区外围部署一般贵族生活聚居区和衙署区、手工业作坊区、一般居民生活区等,是有意规划的结果。综合考虑偃师商城多处功能区的范围恰好和城墙的拐折处相对应、城内南北向道路、南北向围墙、东西向水渠等遗迹现象,可推测各功能区为形制较规整的纵长方形网格。此外,偃师商城三号宫殿和四号宫殿的平面布局存在较多与√2相关的比例,由此可推测偃师商城继承并发展了二里头夏都网格状“里坊式”布局的规划理念和建筑模数意识[52]。
四、结 语
夏商之际王都布局严整有序,已形成较成熟的规划理念。从空间轮廓形态上看,二里头夏都呈现出追求中轴对称和规矩方正的理念,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继承了该规划理念,并在营造实践上均显示出因地制宜的务实传统。如郑州商城的内城整体呈纵长方形,内城东北部受土岗地貌影响而形成抹角,外城城墙由于受到城址周围的地势或水资源环境的影响而呈不规则走向;偃师商城的宫城、内城为较规整的方形或纵长方形,但小城和大城各面城墙或出于增强防御性和城墙张力、便于区划功能区等需要而设置了多处直角拐折,大城东南部由于存在古湖泊而出现较大拐折。从城门与道路的布局上看,二里头夏都明显将主干道路和垣墙相结合作为界隔设施,郑州商城由于相关材料较少,其城门或道路布局不详,而偃师商城则发现了较丰富的城门、道路和给排水系统遗存,可作为城内区域划分的界限。从功能分区上看,二里头夏都、郑州商城、偃师商城整体布局均呈现出以宫殿区为核心的多重结构布局。二里头夏都将宫殿宗庙区封闭围护、与其他区域明确分隔,周围分布有官营作坊区、祭祀活动区、贵族居住区和墓葬区等,在遗址中心区更外围还分布有普通居民生活区。郑州商城为“宫城”—内城—外城三重结构,内城东北部应为重要的宫殿区,内城大部分区域可能为衙署区、贵族聚居区,外城应主要为手工业生产区、一般居民的生活区和墓葬区、个别贵族举行相关活动的区域。偃师商城在大城营建后的一段时间内形成了宫城—小城—大城三重结构,宫城居于小城中南部,其外围为衙署区和贵族聚居区、手工业作坊区、一般居民生活区、墓葬和祭祀遗存区等。二里头夏都的网格状“里坊式”布局和各网格或属不同人群的特征,在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也有部分体现。如郑州商城有的区域发现有高等级夯土建筑基址,有的区域发现有高规格遗物经修复再使用的现象,还有的区域发现有普通居民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器以及个别带有防御特征的遗存,表明各区域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阶层或功能分化。偃师商城的南北向道路、南北向围墙、东西向水渠、多处存在直角拐折的城墙等遗迹现象,则显示出其可能存在多网格“里坊式”布局和建筑模数意识。
总之,通过对二里头夏都、郑州商城、偃师商城布局的比较研究,可发现二里头夏都已有较成熟的城市规划理念,而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则在继承二里头夏都部分规划理念的基础上,因地制宜地加以运用和创新,奠定了中国早期王都营造制度的文化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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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1999—2006》,文物出版社,2014年,第17~18、700~701、753、1658~1663页;许宏、陈国梁、赵海涛:《二里头遗址聚落形态的初步考察》,《考古》2004年第11期;赵海涛:《二里头都邑聚落形态新识》,《考古》2020年第8期。

[2]侯卫东:《中国古代的理想城市什么样?》,《光明日报》2022年8月21日文化记忆版。

[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1999—2006》,文物出版社,2014年,第700~701页;赵海涛:《二里头都邑聚落形态新识》,《考古》2020年第8期。

[4]赵海涛:《二里头都邑聚落形态新识》,《考古》2020年第8期。赵海涛指出迄今尚未发现集中分布而长期沿用的墓地,但“‘井’字形九宫格”的多个网格区域可能为家族式居住和墓葬区。

[5]曹大志:《干栏式粮仓二题》,《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5期。

[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都邑布局和手工业考古的新收获》,《华夏考古》2022年第6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遗址制骨遗存的考察》,《考古》2016年第5期。

[7]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考古六十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第272~275页。

[8]赵海涛:《二里头都邑聚落形态新识》,《考古》2020年第8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遗址2021年发掘新收获》,见赵海涛于2021年12月3日在“2021夏文化论坛”上所作学术报告。

[9]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1999—2006》,文物出版社,2014年,第46~50页;李志鹏:《二里头文化墓葬研究》,《中国早期青铜文化:二里头文化专题研究》,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39、51~52页。如宫城西北侧存在同时期的夯土建筑和随葬青铜容器的贵族墓葬,还存在随葬陶器的多人乱葬和墓主被砍头、被截肢等非正常墓葬的情况,表明该区域人群包括贵族、平民和更低等级的人。

[10]王南:《象天法地,规矩方圆——中国古代都城、宫殿规划布局之构图比例探析》,《建筑史》2017年第2期。

[11]侯卫东:《中国古代的理想城市什么样?》,《光明日报》2022年8月21日文化记忆版。

[12]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020~1023页;郑州市文物工作队:《河医二附院等处商代遗址发掘简报》,《中原文物》1986年第4期;侯卫东:《郑州商城的城市化进程》,《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许顺湛:《中国最早的“两京制”——郑亳与西亳》,《中原文物》1996年第2期;袁广阔、曾晓敏:《论郑州商城内城和外郭城的关系》,《考古》2004年第3期;袁广阔:《略论郑州商城外郭城墙的走向与年代》,《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秦文生、宋国定等:《郑州商城遗址的考古发现与研究述评》,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编:《郑州商城遗址考古研究》,大象出版社,2015年,第4~24页;陈筱:《中国古代的理想城市从古代都城看〈考工记〉营国制度的渊源与实践》,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第59、67页;刘亦方、杨树刚、宋国定:《郑州古代城市考古的回顾和思考》,《华夏考古》2021年第2期。

[13]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020~1023页。

[14]如张立东于2019年在由河南大学主办的第二届“夏文化”国际研讨班上所作的报告《郑州商城与偃师商城》中认为,郑州商城的外城是不规则的八边形,郑州商城的总体格局应是内四(边形)外八(边形),与四面八方的空间划分有关,至于东部湖泊地带,当时可能规划有防波堤之类的设施。该观点对郑州商城外城形态的描述与刘彦锋等在《郑州商城布局及外廓城墙走向新探》中提到的“外圆内方”建造理念相近。

[15]袁广阔:《略论郑州商城外郭城墙的走向与年代》,《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

[16]刘亦方、杨树刚、宋国定:《郑州古代城市考古的回顾和思考》,《华夏考古》2021年第2期。

[17]刘亦方、张东:《关于郑州商城内城布局的反思》,《中原文物》2021年第1期。

[18]侯卫东:《试论郑州商城形成阶段宫殿宗庙区的布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夏商都邑与文化(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176~190页。

[19]侯卫东:《郑州商城与王畿区域聚落考古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4年,第95页。

[20]裴明相:《郑州商代王城的布局及其文化内涵》,《中原文物》1991年第1期;袁广阔:《略论郑州商城外郭城墙的走向与年代》,《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刘亦方、杨树刚、宋国定:《郑州古代城市考古的回顾和思考》,《华夏考古》2021年第2期;刘亦方、张东:《关于郑州商城内城布局的反思》,《中原文物》2021年第1期。裴明相很早就指出内城东北部的宫殿区南边已到商城路,面积约占商城内总面积的1/3左右(不同于《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中的1/5),这一观点实际上对于南限的描述已经接近于刘亦方文中所指内城的南区北部。刘亦方依据当时区域地形复原和河流流向的相关研究结果,认为内城东北部地势可能相对较低,结合偃师商城和洹北商城均存在“宫城居中”的布局规划特征,以及郑州商城内城中南部也存在早商夯土基址且该区域恰位于改建之后晚期郑州城市的核心区等情况,推测郑州商城宫殿区的范围应扩大至包括内城东北部和内城中部在内的区域。

[21]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78页。

[22]刘亦方:《试论郑州城垣形态及相关河道的变迁》,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北京大学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编:《古代文明(第13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92~113页;陈盼盼、杨树刚、鲁鹏等:《郑州商城遗址区域地貌背景浅析》,《黄河·黄土·黄种人》2021年第4期。

[23]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317~318页。

[24]河南省博物馆:《郑州南关外商代遗址的发掘》,《考古学报》1973年第1期。

[25]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三德里、花园新村考古发掘简报》,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1985—1992)》,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228~241页。

[26]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38~239页。

[27]曾晓敏:《郑州商代石板蓄水池及相关问题》,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1985—1992)》,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87~89页。

[28]河南省文物研究所:《1992年度郑州商城宫殿区发掘收获》,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1985—1992)》,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98~143页。

[29]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医疗机械厂考古发掘报告》,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1985—1992)》,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44~161页。

[30]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电力学校考古发掘报告》,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1985—1992)》,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62~184页。

[31]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493页;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郑州市正兴商务大厦商代遗存发掘简报》,《华夏考古》2016年第4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郑州商城遗址内城西南角商代灰坑发掘简报》,《华夏考古》2022年第5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郑州商城东城垣内侧的两座商代灰坑发掘简报》,待刊。

[32]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化工三厂考古发掘简报》,《中原文物》1994年第2期。

[33]刘亦方、杨树刚、宋国定:《郑州古代城市考古的回顾和思考》,《华夏考古》2021年第2期。

[34]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93页。如郑州电力学校院内的夯基89ZDF1下面叠压着的H10内的一件骨料上,发现2个人为刻划的印记,推测应与原始的民间习刻文字有关;H10下的J3,其营建方式极为特殊,应不属于普通居民使用;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内(郑县旧城内的西北部)的典型二里岗期灰坑ZFH1出土陶器相当丰富,能复原的陶器有20多件,其中有两件大口尊口沿残片,一片口沿内侧刻有一个“目”字(或释为“臣”字),另一片口沿内侧刻划有一只鸟;有一件圈足簋,耳上饰有两个乳钉组成的简单兽面纹;有一件瓮的腹部在当时已破裂,被用白灰面之类的物质粘补过;有一件爵三足下段均折断,断处磨平后又继续使用;残盉形器,造型十分奇特;此外,还有两面均有钻灼痕的卜骨等。

[35]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93页。内城部分区域有发现普通居民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器以及个别带有防御特征的遗存,如河南第二新华印刷厂院内出土了大量典型二里岗期的陶片和石铲、陶纺轮等遗物;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内的灰坑填土中包含有少量典型二里岗期的陶片以及残骨镞等遗物;郑州四十三中学院内出土了典型二里岗期的大量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等遗物,其中包括松绿石等饰品。

[36]侯卫东:《郑州商城的城市化进程》,《中原文物》2018年第3期。“从宫城、大城到周围区域的三重结构,分布着若干与商王及王室关系远近不同的族邑,形成以商王及王室为核心的向心式布局,这座三重结构的都邑相当于甲骨文和早期文献中的‘大邑商’”,“内城南部也分布大量夯土建筑,大多在典型二里岗期使用过,应当是王室之外的重要居住区、分布有若干族邑,居于内城则表明这些族邑与王室关系密切”。

[37]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1953—1985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022~1023页。发掘者依此认为外城的商代二里岗期遗址,除系从事各种手工业作坊劳动的劳动者(包括奴隶)遗留下来的外,也可能有一部分是当时从事农业劳动者和一部分从事军事防御的军队遗留下来的遗存。

[38]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75、725页;谷飞、陈国梁:《社会考古视角下的偃师商城——以聚落形态和墓葬分析为中心》,《中原文物》2019年第5期。

[39]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曹慧奇:《偃师商城道路及其附近围墙设施布局的探讨》,《华夏考古》2018年第3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队:《2018—2020年偃师商城小城北城墙发掘简报》,《中原文物》2020年第6期。如2013年出版的报告第137、175、182页等处分别提到“小城和大城先后形成于两个时期,大城城垣是在小城城垣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大城城垣建成后,小城城垣遂告弃”;“北城墙和东城墙大部分地段,在相当于偃师商城商文化第三期时,城墙已经被基本平毁,部分城墙残垣作为道路使用”;“小城东城墙至迟在偃师商城商文化第二期时即被平毁”。曹慧奇于2018年发表的文中在提及小城北城墙外侧道路时也认为小城路土的年代下限为二期早段,小城道路和小城的废弃是同时的,反过来证明了小城的废弃年代。而2020年发表的简报中又有进一步的认识,认为小城北墙在第3段后开始废弃,墙体存续至第6段,与商城遗址一同废弃,但是墙体到汉代才逐渐湮没于地下。

[40]陈国梁于2022年4月20日在河南大学进行的讲座“经水若泽:偃师商城水资源利用体系的探索与城市布局的新识”,交流环节中提及该问题时作了部分解读,他认为近几年的考古工作显示,小城北墙、东墙、大城和小城西墙,均发现小城墙的破坏基本上都是在6段之后,结合倒“几”字形水道在穿越东墙处刚好位于城门以下中间位置、第Ⅲ号建筑群遗址的西围墙系利用小城东城墙的部分城墙而建、小城北墙外分布有较多二里岗期墓葬等情况,推测局部城墙在大城建成之后仍然存在,结合顺着小城北墙南侧分布有很多从东汉到魏晋时期的窑址、小城北墙北侧附近有一条汉代以后甚至魏晋时期的走向与北墙走向基本一致的道路等情况,推测小城北墙在汉代以后至少还有部分存在,因此可认为小城和大城应该都是在第6段才彻底废弃。但若小城北城墙和东城墙北段在二期即被平毁掉大部分墙体,并且剩下的墙基或墙基以上剩余部分的墙体被修整作为道路使用,似乎也会对小城城墙附近的布局造成如上大部分的影响,但陈国梁提到的“倒‘几’字形水道在穿越东墙处刚好位于城门以下中间位置”是其所列依据中较为特殊的一种,因此目前来看,对偃师商城在第二期至第三期应存在三重城垣结构的判断较有说服力。

[4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2~14、194~195、199页;桂娟、任卓如:《河南偃师商城小城首次发现城门遗址》,《文物鉴定与鉴赏》2021年第23期;另,据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官网发布的2021年夏文化论坛学术报告纪要(二),陈国梁在其报告中提到偃师商城考古队在水道穿越城墙处发现了大城新西门和小城东门。

[42]如东一城门开始使用时间应不晚于偃师商城商文化第3段、废弃时间应不晚于第6段;西一城门应当经过改建的晚期水道,使用时间不早于第4段;西二城门从开始修筑到最终封堵废弃都发生在第3段内;西三城门的年代上限应为第3段,其废弃年代应不晚于第6段。

[4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499、725页;曹慧奇:《偃师商城道路及其附近围墙设施布局的探讨》,《华夏考古》2018年第3期;陈国梁:《偃师商城小城城市空间格局的新认识》,《考古》2023年第12期。

[44]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358~364、725页。

[45]曹慧奇:《偃师商城道路及其附近围墙设施布局的探讨》,《华夏考古》2018年第3期。理由如下:其一,这几处墙垣年代并不一致;其二,如推定为一个整体,那么在进东城门后要到达西侧就得费时费力绕大圈;其三,四处围墙遗迹与东城墙上的两座城门之间的间距都不是很大,且刚好被城门分隔成3个部分,若其确为围苑设施,则其南北界线应当也都在城门附近,而非连成一体。

[46]陈国梁:《偃师商城遗址聚落形态的初步考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夏商周考古研究室编:《三代考古(六)》,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163~191页;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2018—2020年田野工作的新收获》,《中原文物》2020年第6期;曹慧奇、谷飞、陈国梁:《对偃师商城遗址水利设施及城址布局的新认识》,《南方文物》2021年第6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队、吉林大学考古学院:《河南洛阳市偃师商城遗址“一”字形水道与新西门发掘简报》,《考古》2023年第12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南第二工作队:《河南洛阳市偃师商城遗址倒“几”字形水道与小城东门的发掘》,《考古》2023年第12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小城城市空间格局的新认识》,《考古》2023年第12期。

[47]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2018—2020年田野工作的新收获》,《中原文物》2020年第6期。

[48]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715、722~723、725页。

[49]陈国梁:《偃师商城遗址聚落形态的初步考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夏商周考古研究室编:《三代考古(六)》,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163~191页。

[50]曹慧奇:《偃师商城道路及其附近围墙设施布局的探讨》,《华夏考古》2018年第3期。

[5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偃师商城(第1卷)》,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44、428页。

[52]王南:《象天法地,规矩方圆——中国古代都城、宫殿规划布局之构图比例探析》,《建筑史》2017年第2期;侯卫东:《中国古代的理想城市什么样?》,《光明日报》2022年8月21日文化记忆版。






作者:侯卫东(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李伊雯(温州市朔门古港建设管理中心)

原文刊于:《南方文物》2024年 第6期

责编:昭晣 韩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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